苏暖随着顾逸晨离开审讯室的时候，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，看不出来究竟几点。她随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，下楼，走出警局大门，整个过程中都没有见过康宁和埃莫森，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怎么样了。

她有些不确定，自己该不该开口询问。

其实，从理智的角度来讲，她知道其实不问才是最妥当的。但是从感情上，她真的做不到完全不关心那两个人的死活。尤其是康宁，他几次三番地给她提供帮助，不管是不是因为冷寂雇佣了他，他才会这样的，苏暖心里都是对他存有感激之情的。

算了，还是问一问吧，苏暖在心里安慰自己，她都已经那么努力地让顾逸晨相信自己了，现在只是关心一下同班的安危，应该不至于让顾逸晨彻底不相信自己吧？风险肯定是有的，但她愿意尝试一下，也必须得尝试一下。

“那个……康宁和埃莫森呢？他们还被关着么？”苏暖小声地发问。

顾逸晨顿住脚步，皱着眉头问她：“你很关心他们么？”

“呃……他们好歹也算救了我，放他们一马可以么？”苏暖尝试着求情，并且还说：“今天这事儿的真相究竟如何，其实也应该很清楚吧？要是没有他们两个救我，我的下场会怎么样你也知道的，或许我也就是没机会跟你说这么多，还给你出主意了……看在我多少也算给你提供了一些帮助的份上，把他们也放了吧，我保证不跟他们联系了还不行么？”

顾逸晨眉头皱得更紧了，暗暗有些怀疑，不确定苏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他跟苏浅之前的关系。但是转念一想，又觉得自己隐藏得那么深，没理由让苏暖猜到的。他虽然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惊疑，但面对苏暖的时候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，想了想之后，他才勉强答应下来：“那好吧，我等下会让同事把他们放了吧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谢谢你了。”苏暖稍稍松了一口气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。

顾逸晨看得有些呆了，他第一次发现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笑起来的样子，跟君儿特别像。

那一瞬间，他仿佛又一次见到了心爱的妹妹。

“君儿……”他喃喃地唤着那个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叫过的名字，却在看到苏暖讶异不解的表情时，瞬间被残忍地拉回现实当中，明白过来，妹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。

他所看到的，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，如水中之月，一触即碎。

顾逸晨怀着伤感失落的情绪，闷闷地开车，带着苏暖回了他在A市的住处，也是他口中的那个“家”。这一路上，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。苏暖不太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成这样，却又不好贸然开口发问，生怕触及了他的伤心事，只好默默地陪着他，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。

很显然，顾逸晨是打算一直监视着她的，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去跟冷寂通风报信。她与他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变得跟从前不同，但是这份微妙的信任，经不起太大的考验，她必须得小心。

唉，估摸着短时间内她未必可以找到机会联系冷寂，但愿康宁和埃莫森真的可以被放出去，然后联络上冷寂吧。

夜已深了，路上的车辆很少，行人更是几乎看不到。路灯昏黄，寂寂无声，苏暖的心里忽然平添了几分怅惘。她想起来，很久以前，冷寂也曾经这样，开车载着她，在深夜的路上疾驰，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的心境跟现在大不相同，记忆里的那个夜晚，路灯发出的暖黄色光芒都仿佛带着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。

如今……却是大不相同。

一片不知名的黄叶不知道从何处飘落，黏在挡风玻璃上面，紧紧地贴着，让苏暖可以清楚地看见它的每一处脉络。还不等苏暖感叹什么，车子就忽然转了个弯，那片黄叶也被风吹走，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。

苏暖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，在心里想着，原来秋天真的来了。只是不知道，今年秋天会是丰收的季节，还是萧索破败的时节呢？

她可以跟身边的这个男人周旋多久呢？她是否真的可以凭一己之力，把顾家的复仇之路引向另外一个方向呢？

她不知道，没有人知道。

可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，只能硬着头皮，一步一步继续走下去。

车子驶入某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住宅小区，最终停在某幢楼下，顾逸晨面无表情地下了车，等苏暖也下来以后，才锁好车门，转身往楼里走。

苏暖完全不敢动逃跑的念头，只好乖乖地跟着他进了电梯，一路上到18楼，看着对方用钥匙开门。

“到了。”顾逸晨闷闷地说了一句废话。

苏暖点点头，走进去，反手将门关上，然后略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，紧张到甚至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打量屋子里的环境。

这是她生平第一次，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家，哪怕她先前做过再多的心理建设，真的把门关上，与外界隔绝的那一刻，她还是难免紧张得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