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，每一封信最后的结局，都是冷寂所在班级的垃圾桶，从来不会有例外……也根本不会被拆开。

每天中午，顾绾君都会去他们班的垃圾桶把信捡回来，尽可能地弄干净，带回家里仔细收好，然后再写一封新的。日复一日，整整一年。

苏暖听到这里的时候，简直惊呆了。她不知道顾逸晨究竟为什么要花那么长的时间，详细地讲述当年的高中生活，但是关于顾绾君对冷寂的迷恋，真的令她相当震撼。她自问如果换做自己的话，那样毫无回应，甚至可以说心意被人反复糟蹋的情况之下，她绝对坚持不了一年那么久。

顾逸晨的眼圈红了，他反复念叨着：“一年啊，整整一年啊！放假的时候君儿见不着他，也会坚持写信的，等到星期一或者开学的时候，就全都带过去，一次性塞进他的书桌里，然后……然后再从垃圾桶里捡回来。”他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，他说：“那时候我就应该拦着她的，不能让她的心意被那么糟蹋，可是……可是她哭着求我啊，她长到那么大，总共也没哭过几回，被我发现了的那次差点儿跪在地上求我……”

“结果我就心软了啊，答应替她保密，不把这事儿告诉爸妈。我甚至还拉下脸去找冷寂，跟他说我妹妹有多好多好，希望他能接受我妹妹……现在想起来，我特么的就是个大傻X，我应该拦着她的！我应该拦着她的啊！”

顾逸晨声嘶力竭地哭喊，听得苏暖都忍不住鼻子发酸。

她能够想象得出来，那个女孩子究竟爱得有多么卑微，多么虔诚……这个词儿或许有些不太恰当，可是她听到这里之后，脑子里能够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么一个词汇了。她觉得，顾绾君甚至是把冷寂当成了神来膜拜的，每天写信对她来说，像是一种仪式，她或许已经并不那么在意冷寂的反应了，因为这个过程就令她非常享受，非常沉迷。

苏暖从来没有那么执着地暗恋过谁，所以无法完全体会这种感情，但是这种执着和虔诚，真的令她唏嘘。

顾逸晨的情绪太激动了，他不得不暂时中断讲述，又抽了一根烟之后，才勉强稳定下来，继续往下讲。

高二开学的时候，不知道究竟是谁最先得到了消息，说是冷寂要转学去美国了，很快就会走。

这个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，大家都不相信，或者应该说是不愿意相信才对。男生们舍不得他走的，基本上都是舍不得他给集体带来的荣誉，女生们就算都是出于私心了。以前，她们的心意虽然一直被糟蹋，可是她们心甘情愿，哪怕是不能成为冷寂的女朋友，只要跟他呆在同一所学校里面，可是经常有机会跟他“偶遇”，还能在篮球场上看他帅气的表现，那也是非常幸福的啊。

可是冷寂如果走了，这所有的一切，就全都不可能了。不会再有人代表学校出战，一路拼杀，拿回各种亮闪闪的奖杯，创下各种神一般的记录。也不会再有人一言一行都能受到全校学生的关注，随便一个嘴角上挑类似微笑的表情，都能换来女生们排山倒海一般的尖叫……

他是班级和学校的主心骨，更是流传在每一个人心里的传说，没有人希望他离开。

顾绾君，自然也是如此。

不，应该说，她想要留住冷寂的这份心情，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强烈！

顾逸晨清楚地记得，妹妹知道冷寂要出国的消息以后，第一次中断了写信的行为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哭得差点儿晕过去。

他还记得，当自己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，见到的是一个泪人儿，那种憔悴而又伤心欲绝的模样，直到现在回想起来，顾逸晨依然会觉得心里生疼。

那天，顾绾君抱住他，一遍遍地哭着说：“哥，你们不是好朋友么？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……别出国了，国外有什么好……成天说英语他不能觉得心里憋得慌么？我听说国外的高中校园暴力的事儿可多了，那些老外总爱其实咱们，你说他为什么非得跑去吃那种苦啊！哥，你去劝劝他吧，让他别走了，留下来吧！咱们学校不是挺好的么，国内也有好大学啊，为什么非得出国啊……”

顾逸晨哽咽着，一字一字地重复着这些话，他自己的声音，跟脑海里的那个沙哑的女声重叠在了一起，分毫不差。

这么多年了，他依然清晰地记得，每一个字都记得。

如今叙述起来，他的耳朵里甚至还能听见妹妹当初的哭喊声，那么清晰，那么悲伤。

顾逸晨捂住脸，指缝间却是潮湿的。他的声音非常沉闷，他说：“我真的去劝过的……从小到大，无论什么事情，只要君儿开口，我都一定会替她做到的。可就是那一次，我失败了，我根本说不动那个家伙，反倒是把他给惹生气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