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康宁想不通的地方，则要简单许多，其实只有一处而已。那就是他不明白，为什么自己在过去接触当中，留下善良美好印象的苏暖，会突然提出那么令人惊骇的要求。

她居然想要杀人！

没错，她的确受到了很多伤害，也受到了惊吓，但是……这真的值得用杀人这种手段来解决问题么？

这不是枪林弹雨的非洲战场，这是和平的法制国度，在这里杀人，如果没有相当深厚的背景势力的话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是相当巨大的。苏暖跟出身于美国黑道家族的太子爷史蒂文不一样，她的身后没有任何势力，她没有草菅人命的资本。

她太冲动了。

说真的，康宁无法理解她深埋心底的仇恨，毕竟，对于苏暖的绝大部分经历，他都是不知情的。因此，他只觉得苏暖冲动、不理智。

但他向来有个习惯，那就是在面对雇主的时候，如果对方提出了什么让他无法理解、无法认同的要求，他就会立刻把自己从感情的状态当中剥离出去，只用最专业的态度来进行应对，不去考虑除了专业以外的任何问题。刚才在回答苏暖的问题，以及后续表明身份的时候，他都是那样的状态，也正是因为这样，才会完全不考虑苏暖的接受能力，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背景经历。

最终，还是康宁最先结束了沉默与纠结，他依旧用那种毫无感情的专业语气对苏暖说：“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让我‘处理’掉那两个人的话，我可以完成你的要求，但是如果后续有什么麻烦，你得自己解决，我帮不了你。”

“不不不，你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吧……我刚才一定是疯了，才会提出那种要求，你千万别当真！”苏暖惊恐地说。

康宁忽然暗暗地松了一口气，神情也略有缓和，他甚至还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，温和地问道：“那么除了那种办法以外，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？”

苏暖的脑子还处于混乱状态呢，根本没有主意，听他这么问，沉默之后就只有摇头而已了。她说：“我不知道……你能给我出出主意么？”

“要么报警，尝试着把他们两个送进监狱……我对中国的法律不是特别了解，但是我想他们做出了那种事情，咱们手上又有证据，把他们送进监狱的话应该不难。”康宁一边说一边悄悄地观察着苏暖脸上的神色，见苏暖似乎有些犹豫，停顿了几秒之后，才又说出了第二种选择，“要不然的话……就放了他们，然后尽可能远离你那个堂姐，别让她再伤害到你。除了这两条路以外，我暂时想不到别的。”

“我能躲到哪里去呢？”苏暖喃喃自语。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疑问句，反而更像是一种束手无策之后的哀叹。

没错，她现在手上有钱，学业也暂时不需要担心，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，但是她的妈妈呢？她妈妈还被苏伟柏关在精神病院里啊！她如果走了，她妈妈会受到怎样的对待？

苏伟柏一家直到目前为止，都没有对她和她妈妈下杀手，不是因为他们心慈手软，而是不想招惹麻烦罢了。如果可以控制着苏暖和她妈妈，不让她们有机会知道或者说出当年的真相，他们没必要弄出人命来给自己添麻烦。可是一旦苏暖脱离他们的掌控，这份微妙的平衡，就会立刻被打破，后果……绝对不是苏暖可以承受的。

所以她不能走，不能让苏伟柏一家觉得失去对她的掌控能力了。至少，在获得强大的助力扳倒苏伟柏，或者是成功地解救母亲之前，她不可以摆脱这份控制。

康宁虽然不了解那么多内情，但他也能够听得出来，苏暖刚才并不是在发问，所以并没有开口。他想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，接下来如何选择，应该让苏暖自己做决定才对，他没有插手的理由。

“……我打电话跟冷寂商量一下吧。”良久之后，苏暖才轻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。

康宁点点头，说：“好的，需要我回避么？”

“嗯。”苏暖点点头，目送着对方起身走进了次卧，才用僵硬的手指触动手机屏幕，给冷寂打了电话。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，这个时候打电话会不会影响冷寂休息这种问题了，她现在真的需要冷寂来帮自己做这个决断。

电话里，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一遍，然后才问：“寂，你说我现在到底是叫他们放人，还是打电话报警呢？或者……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？”